刘敬与高祖---读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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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皆知唐太宗之从谏如流，皆因太宗与魏徵君臣那番力谏纳谏的你来我往、争锋相对，为后人留下无数佳话。特别是当年那番“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亡；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旧唐书·魏徵传》]的真情告白，让我等唏嘘不已。殊不知早在西汉初年，高祖与刘敬的一段就都洛阳或入关而都的历史，与太宗与魏徵相比，可谓大巫见小巫了。

    《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第三十九》：刘敬者，齐人也。汉五年，戍陇西，过洛阳，高帝在焉。娄敬脱挽辂，衣其羊裘，见齐人虞将军曰：“臣愿见上言便事。”虞将军欲与之鲜衣，娄敬曰：“臣衣帛，衣帛见；衣褐，衣褐见：终不敢易衣。”於是虞将军入言上。上召入见，赐食。已而问娄敬，娄敬说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娄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室异。周之先自后稷，尧封之邰，积德累善十有馀世。公刘避桀居豳。太王以狄伐故，去豳，杖马箠居岐，国人争随之。及文王为西伯，断虞芮之讼，始受命，吕望、伯夷自海滨来归之。武王伐纣，不期而会孟津之上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矣，遂灭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属傅相焉，乃营成周洛邑，以此为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务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险，令后世骄奢以虐民也。及周之盛时，天下和洽，四夷乡风，慕义怀德，附离而并事天子，不屯一卒，不战一士，八夷大国之民莫不宾服，效其贡职。及周之衰也，分而为两，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其德薄也，而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收卒三千人，以之径往而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战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胜数，哭泣之声未绝，伤痍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具也。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陛下入关而都之，山东虽乱，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与人斗，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入关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高帝问群臣，群臣皆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不如都周。上疑未能决。及留侯明言入关便，即日车驾西都关中。於是上曰：“本言都秦地者娄敬，‘娄’者乃‘刘’也。”赐姓刘氏，拜为郎中，号为奉春君。

      太史公先介绍了一下刘敬此人的出处，他原名叫娄敬，山东人。在公元前203年，也就是刘邦刚刚把项羽打败，分封功臣的那一年。刘敬作为一个士兵去守卫陇西，经过洛阳的时候，知道高祖在洛阳，就通过自己的老乡虞将军提出面见高祖的要求。就好比我们出差经过北京，要求见胡主席。虞将军这个老乡确实很帮忙，真的帮刘敬约到了高祖，但希望他换件漂亮点的衣服。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见最高领导人不能穿着破羊袄。可刘敬不干，说自己怎么来的就怎样去见高祖，不用重新打扮。高祖就这样招见了他，还请他吃饭。等刘敬吃完饭，问他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刘敬就可以道出他来面见高祖的原因：他认为高祖定都洛阳是为了效法周王朝，但所要建立的汉朝与周朝在很多方面有着极大的不同，在洛阳建都对于高祖而言是没有好处的。为了佐证他的观点，他从下面几个方面来阐述：

1. 周朝的祖先在他们的封地邰（陕西武功）行善积德了十几世，后来因为避难迁到了豳，最后来到了岐，老百姓争着跟随。到了文王时候，吕望和伯夷都来归附。武王伐纣，事先不通知就有八百多个诸侯在孟津与他会师，一举灭掉了殷朝。到成王时，还有周公等人的辅佐，在洛邑建都。应该说周朝建立时是因为他们的德行得到普遍的认可。

2. 洛邑这个地方离四面八方的诸侯国远近差不多，朝贡方便。而且没有不行德政的人很难在洛邑进行统治，因为此地没有险要的地势来进行防范。周朝建立时就是希望让后世天子都能够保持现有以德治国，诸侯钦慕的状态。这样就不需要一兵一卒就能立足。后来因为天下大势发生改变、人们的思想意识也逐渐复杂，再加上周天子道德上出现了一定问题。最终周朝就分裂、灭亡。

3. 高祖当初就是农民起义，平定了三秦，后又与项羽打了百余场大小战役，搞得全天下百姓家破人亡，死伤无数。到现在还没有平复生理心理的创伤，哭声不断。和周朝建国时的成康盛世是完全比不了的。

4. 关中地区东有黄河之险，四周环山，一旦东方有变，即使上百万的队伍也能够很快招募，而且关中又是富饶的天府之地。只要建都关中，就好象掐住了天下的脖子，随时能够狠揍天下各国的后背。

      高祖觉得刘敬所言还是非常有道理的，他并没有因为刘敬的出身和地位，把这些话当作夸夸其谈。但迁都毕竟是大事，高祖就征询群臣的意见，结果大家因为都来自山东，私心作祟，所以都反对都入关中。还拿秦朝与周朝的寿命做比较来说服高祖。高祖犹豫不决，最后请隐退的张良来决断。张良支持都入关中的，刘邦当天就动手搬去关中。刘敬因献言有功，而赐姓刘，拜奉春君。自后东西两汉寿命四百多年，也算印证了都入关中策略的正确。

      也许会有人认为刘敬纯粹是政治投机，但从刘敬的草根背景和高祖的力排众议来看，就不能这么简单来说。毕竟刘邦也是徐州人，他也想叶落归根、衣锦还乡，主观也不愿意大老远跑到关中去称帝。在这点上，项羽的迁都彭城就是最好的力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