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诚信容不得一粒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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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频频发生的论文抄袭、科研成果造假事件使学术不端问题受到社会广泛关注，并引发了学术界的信任危机。近日召开的“第十二届中国科协年会道德建设论坛”汇聚数以百计的两院院士和数千位科技工作者，继2009年首次开设“科学道德建设论坛”后，再次将学术道德作为首个专项论坛推出，希望能“遏制学风下滑”。

道德下降青年科技工作者成为“重灾区”

雇用民工将从美国买回的芯片表面原有标志用砂纸磨掉，再加上“汉芯”标志，“汉芯一号”高性能DSP项目科研团队的负责人陈进轻而易举就骗取了国家上亿元的科研经费，并在职称和职务上名利双收。显然这次严重的学术腐败应当承担责任的不止陈进一人，作假过程能瞒天过海，每个环节都可能有包庇者和纵容者。该芯片被鉴定为“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的高端大规模集成电路”，“国际领先”。

造假者何以轻易得逞，成果鉴定部门和相关人员是否也该承担责任？中国科学院院士、厦门大学化学系黄本立教授认为，“汉芯”造假还有鉴定问题、团队问题和监管问题待解。同样让这位老院士感慨的还有“肖氏反射弧”理论的鉴定流程。

目前已有20多个省区的100多名“肖氏术”患者集体委托律师代表他们对华中科技大学教授肖传国提出诉讼。这些患者认为，该手术治疗效果难达预期。他们认为自己在整个过程中受到了欺骗，医疗机构存在虚假宣传、隐瞒手术风险的行为。推广这种新手术的医疗机构在广告中宣称，治愈率达80%～85%。但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被夸大的数字。

黄本立引述媒体报道称，所谓“肖氏反射弧”这种理论在国外仅处于动物试验阶段，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1999年和2004年，卫生部门曾两次对“肖氏反射弧”进行科技成果鉴定，结果分别为“国际领先”和“国际先进”，建议推广应用。据参与2004年卫生部门鉴定的一位专家披露，当时鉴定的时间只有一个下午，鉴定组里肖传国的老师则一开始就大讲“这是国际领先”。

今年9月，《科学》杂志刊登了清华大学生命科学院院长施一公教授和北京大学生命科学院院长饶毅教授联合撰写的《中国的科研文化》的文章。文章指出“每个人都很清楚：与个别官员和少数强势科学家搞好关系才最重要，因为他们主宰了经费申请指南制订的全过程．．．．．．”。该文直指中国目前的科研文化“浪费资源、腐蚀心灵”，使潜在的创新步伐减慢。

中国科学院院士、原北京大学校长许智宏在会上列举了学术不端的种种表现：论文和著作造假、抄袭、剽窃、搭车署名；伪造学历、伪造SCI引用查询证明；报奖搞包装，甚至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炮制假成果；有的院士候选人提供的材料不实，或把别人的成果、集体的成果捆绑到自己头上；有的专家学者，对自己并不了解的领域，却以权威身份发表评论，误导公众；为应付评估、检查，有的单位甚至集体作假；有的科技工作者以钻营代替钻研，以权术代替学术，有知识缺文化、有物质缺精神等等。

“我国国际科技论文数量世界第二位，发明专利数量第三位”。有专家表示，这正是“化肥太多”催熟的科技界表面繁荣，其中又有多少论文造假、抄袭，至今没有一个权威的说法，而暴露出来的个案却各个让人触目惊心。一方面发表论文数量不断攀升，“国际领先”、“国际一流”的鉴定不断涌现，但在专业领域同行评议中获得国际影响的依然鲜见。国家软科学研究计划重大项目公布的报告显示，我国科学在世界的影响力仍然不高，在19个主要国家中排名第13位。

令人担忧的是，目前学术不端呈蔓延趋势，而被寄予厚望的青年科技工作者则成为“重灾区”。据中国科协所作的“科技工作者状况调查”显示：超过六成的科技工作者认为科研道德水平下降；超过五成的认为“青年科技工作者是违背科研道德与诚信最严重的群体”。

学术腐败科技界将“自毁长城”

“我们的学术道德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中国科协科技工作者道德与权益专门委员会主任、中南大学校长黄伯云院士发出的警示振聋发聩。

中国科学院副院长李静海院士称，剽窃、造假等学术不端行为的危害不可小视，影响公众对科学的信心和社会公德的培育，阻碍科学的发展。因为科学家在公众心中是道德典范，公众对他们期望值很高，所以这种形象一旦受到冲击，对社会的影响巨大。

“不能对学术腐败行为熟视无睹、听之任之，否则科技界将‘自毁长城’”。郑建超认为，抵制学术不端光靠科技群体“洁身自好”还不够，宽松和谐的外部环境也非常重要。但在目前体制下，大多数科学团体还不能摆脱对政府部门的挂靠依赖关系，一些部门领导习惯于把学术团体当成体现行政意志的工具，学术问题受到行政干预的事时有发生。如科研成果进规划、论文数量纳入考核指标等做法，就会催生违背科学规律的不端行为。

一些学术研究、科研开发弄虚作假，显然与鉴定体系和机制的漏洞大有干系。“对学术鉴定是否也应来个问责制？”黄本立建议：“既要让造假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也要使考核者负起应有的责任。”如友情鉴定在科技界被诟病已久，成果鉴定部门和相关人员是否也该承担责任？

我国社会正处于转型期，急功近利、浮躁、追求短期效应、部分科技人员职业道德缺失是造成学术不端行为的主要原因。许智宏认为：必须下大功夫营造一个良好的学术环境，在科学界和大学加强人文和科学教育，营造良好的学术环境是科学道德建设的核心根基。

全国政协副主席、科技部部长万钢强调，要加强科研诚信建设，对任何学术腐败行为在项目验收的过程中，都采取零容忍的态度，包括以前的一些成果，在使用过程中，如发现有造假行为，同样采取零容忍的态度。“一方面营造宽松和谐的环境，另一方面在学术腐败问题上绝不让步”。

随着经济全球化加速和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科学研究与社会经济的联系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呈现出职业化、社会化的发展趋势，科学研究的意义已显得不再纯粹。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科协主席韩启德说，在市场经济环境下，不少科学技术专家受到各种各样的利益诱惑，一批又一批成为引领时代科技潮流的 “大腕”。但科学道德教育却未受到足够的重视，致使科学研究追求创造的理念悄然消失，个别科学研究者败坏科学道德。与此同时，法制建设和法制观念滞后；科学道德规范尚在酝酿之中；个体缺乏足够的法律法规意识；有关制度执行上不够有力；作为判定和抵制学术不端行为的科学共同体未能及时跟进等，也是导致学术腐败的重要原因。

科学共同体应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

“中国科协作为我国最主要的科学共同体，应该大力推动各项改革，使科研资源的配置更加合理，科研成果的评价更加公正，同时严厉打击各种学术不端行为。”韩启德指出，科学共同体应当恪守求真求实的科学价值观，引导科技工作者把科学研究建立在严格的道德标准之上，营造和谐的科学环境与氛围。韩启德强调，科学共同体作为科学家所组成的群体，汇聚了社会的精英，应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

开展学术评价。科学共同体对科学研究具有独立于社会的评价标准，科学研究水平的高低首先是在科学共同体内得到评判，评价要公平公正，这样才能形成科学研究中必要的合作机制，使每个科学家更加负责任地开展科学研究。

实现自我净化。科学研究和科研成果受到同行的检验、批判和监督，这种自我纠错机制，使许多专业性较强，不易被外行所识别、难以界定的不端行为被同行作出正确判断，保证错误、偏见有效克服。同时建立合理有效、公正透明的科学不端行为查处制度，公开受理对科学共同体成员学术不端行为的投诉。对调查属实的，应根据相关规定进行处理。

发挥导向作用。倡导开展负责任的科学研究，避免和防止科学技术的不当使用，抵制一切违反科学道德与伦理的科研行为，反对利用科研活动及成果谋取不正当利益和其他违背科学共同体惯例的行为。

许智宏认为，科学家是社会群体中知识水平最高的人员，遵守人类的基本道德准则是科学家的责任，但其自身的道德意识和伦理觉醒至关重要；在面对新技术的巨大经济利益时，科学家要自觉依据理性和符合人类利益的原则作出选择；任何科学技术的使用均有双重性，科学家在向社会公众宣传技术的价值同时，有责任说明可能带来的风险和危害。(本版记者 张学珍)

短评

对学术腐败“零容忍”不能光说不练

针对屡禁不止的学术不端行为，科技部部长曾万钢表示，要加强科研诚信建设，对任何学术腐败及行为在项目验收的过程中，都采取“零容忍”的态度，包括以前的一些成果，在使用的过程当中发现有造假的行为，同样也要采取“零容忍”的态度，“科研诚信容不得一粒沙子”。“一方面要宽松和谐，另一方面在学术腐败问题上我们绝不让步”。

“零容忍”口号的提出显示了有关部门整治学术腐败、净化学术风气的勇气和决心，令人鼓舞。但是如果“零容忍”只停留在号召层面，雷声大雨点小，不仅会助长不端行为的势头，而且会使政府的形象公信力大打折扣。

对学术不端行为实行“零容忍”，人们并不是第一次听说。早在去年3月，教育部前任部长周济就曾对新闻界宣示：今后对高校学术不端行为要实行“零容忍”，一旦发现学术不端行为，要敢于下猛药，发现一起，调查一起，处理一起，曝光一起。

但是，仅有口号是远远不够的，人们希望看到是有关部门雷厉风行、说到做到，拿出贯彻“零容忍”的具体举措。让人遗憾的是，一年多来，被群众揭发、网上举报、媒体报道的抄袭、作假事件不绝于耳，但真正被有关部门“零容忍”的却鲜有耳闻。

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态中，大学和科研院所向来被誉为“神圣的殿堂”、“最后的净土”，教授理应成为社会的良心，科研人员被视作诚实守信的典范。尽管与数以千万计的从业人员整体相比，涉及欺骗、造假、剽窃等行为的是较少数，但正如三鹿奶粉重创中国乳业一样，学术不端事件已对科技界的信誉和国家的创新能力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危害不可小视。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零容忍”只停留在号召层面，雷声大雨点小，甚至是只打雷、不下雨，不仅会助长不正之风，而且还会使政府的形象公信力大打折扣，冷了人们的心。(柏木钉)